The Prostration

*读加缪的《卡利古拉》有感而发的狗尾续貂作...先小声BB一下lof的编辑功能真的少得可怜...我以为可以搞成书里那样_(:з」∠)_

*基本上应该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,第一次尝试话剧的形式也不知道规不规范

*食用愉快!


[草木稀疏的平原,正中有一个隆起的土堆。舍雷亚和西皮翁分别从舞台两侧一先一后上,舍雷亚穿戴整齐,西皮翁衣服稍脏,脚步沉重而拖沓。

西皮翁 (在土堆前停下,注视土堆)我没料到你会来。

舍雷亚 (踱步至西皮翁身后)我也没料到你会回来。(停顿)有人远远地看到你,还以为你是外乡的流浪者。进城之后你就四处询问卡利古拉的讯息,引起了贵族的注意。我前来处理此事。

[西皮翁没有反应。

舍雷亚 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三年前的卡利古拉。

西皮翁 (回头望向舍雷亚,手指土堆,声音沙哑而颤抖)这么说,你们就把卡利古拉埋在这儿啦?连墓碑都没有一块?

舍雷亚 (直视西皮翁)卡利古拉生前算是个暴君,在那些贵族恨不得把他分尸的情况下……有地方埋他已经算不错了。

西皮翁 暴君,是的,你们一直这么称他。(移开视线)那么你现在掌权啰?

舍雷亚 不,西皮翁,我只是个文人,当不了皇帝,卡利古拉的死亡并不会改变这一事实。

西皮翁 (跪在地上,把手贴在土堆表面)卡利古拉活着的时候,我以为我会一辈子是个诗人,这一点并不是卡利古拉让我确定的。现在他死了,我反倒觉得自己变成别的什么人了。(沉默)舍雷亚,我知道你一直想询问我回来的原因和目的。

舍雷亚 (简短地)嗯。

西皮翁 那时我刚离开没多久,一路上风餐露宿,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来没经历过那么艰难的旅途,我想我是要寻找什么的,但我不知道在何处。(拔掉土堆上新长的草,丢在一旁)有天黄昏天色血红,风卷着沙尘呼啸,我远远地听得一声嘶吼……不是猛兽——我在斗兽场里已经听过太多——健壮的猛兽的嚎叫总是有力的,然而那声音虽然强烈,但显得虚弱。我清楚那是人的声音,但那实在不像人类所能发出的。(起身,焦急地踱步)与此同时我的心开始剧烈地搏动,前额冷汗涔涔,像有人在用力捶打我的胸膛…我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,然而它已经消失不见。(停顿片刻)我知道那准是卡利古拉,(声音渐低)除他之外没有人能使我的心跳动成那样。(停下脚步)

舍雷亚 (看着西皮翁)所以你回来啦?

西皮翁 (看着地面)嗯。

舍雷亚 就因为一声可能是幻听的嘶吼?

西皮翁 (抬起头)……舍雷亚,告诉我,卡利古拉死前说了什么?

舍雷亚 (撇过头去)他说他还活着。

西皮翁 (轻笑着耸几下肩)瞧,这不是很明显么。他是在呼唤什么东西,我听见了,便回来找他。我始终相信我和卡利古拉在某种层面上心意相通。

舍雷亚 心意相通不相通,卡利古拉都已经死了。

西皮翁 还有谁死了?

舍雷亚 埃利孔和卡索尼娅,卡索尼娅是被卡利古拉掐死的。

西皮翁 埃利孔死在卡利古拉之后吗?

舍雷亚 不,在他之前?

西皮翁 (自言自语)这么说,卡利古拉临死之际是孤独的了?

舍雷亚 谁知道?也许他就喜欢那样。

西皮翁 不,舍雷亚,他不喜欢那样,这一点我可以确定。你对此也一定能明白,只是你对卡利古拉的呼喊置若罔闻。(边踱步边自言自语)怎么会没有人发现呢?难道他们没看见他眼里的疲惫?没发现他心上的累累伤痕?倘若他们真有点怜悯,那么在他们杀死卡利古拉之时,准会因为内心的颤动而潸然泪下……

舍雷亚 (怒喝)西皮翁!

[西皮翁停下,注视舍雷亚。

舍雷亚 (声音稍稍放软)你究竟回来干什么来啦?在卡利古拉墓前发一通脾气,厉声控诉我们的残酷无情吗?我承认,在用利剑刺穿他的胸膛时我的心也悸动不安,他还温热的血溅到我脸上,直到现在那触感还未消失!真可笑,我给他致命一击,还要亲手将他埋葬!西皮翁,你的意思是卡利古拉不该承受这一切,那么我就该承受么?

[沉默,西皮翁走回土堆前。

西皮翁 不该,谁都不该承受。(沉默)你说的对,舍雷亚,我回来的确是想高声谴责那些贵族一番的,我要指责他们冷酷,他们盲目,他们庸俗,活在世上却浑浑噩噩。然而,等我到了卡利古拉墓前,这些念头却烟消云散。我发现我并没有资格谴责谁,谁追随卡利古拉的逻辑,谁就必死无疑,这是显而易见的。就把我刚刚那番话当做遗言吧,舍雷亚,濒死的人总絮絮叨叨,想留些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在世上。

舍雷亚 你这是什么意思?

[西皮翁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,举在胸前,仰头,闭目。

西皮翁 卡利古拉教会我世间的真理,可是他没有教我解决的方法。

舍雷亚 (严肃地)他选择了死亡,西皮翁,他不过在逃避,你不该追随他。

西皮翁 (语调悲伤地)有什么关系呢?我是如此疲惫,以至于我已经想放弃了,真理对我来说太过沉重。舍雷亚,我要追随他啦。请相信我并不是有意在你面前为之,这仅仅因为你恰巧在此。(拔掉瓶塞)再见了,舍雷亚。如果可以,请把我和卡利古拉葬在一处。

[西皮翁举瓶欲饮,同时舍雷亚朝西皮翁冲去,后者被扑倒在地。一番激烈的扭打之后舍雷亚骑在仰躺的西皮翁身上一手高举瓶子,一手按住西皮翁的肩膀。舍雷亚把瓶子扔出去,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。

[冷场。舍雷亚叹了口气,坐直,凝视西皮翁。

舍雷亚 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和盲目,这一点会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而改善。

[西皮翁用手捂住脸,身体颤抖,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。

舍雷亚 (轻声)朱庇特在上,西皮翁,你现在是在为那个卡利古拉哭啦?

西皮翁 (大声地吸一下鼻子)是,我是在为他哭。

舍雷亚 (俯身,把手覆在西皮翁手上)可是,究竟有什么可悲伤的?在目睹卡利古拉的暴政后,难道你心里不曾明了他的结局?我啊,我就从没为他悲伤过。他鲜血淋漓的鬼魂时常充当我的梦魇,死死抓住我的脚踝试图把我拉入他的境地。我醒来时除了钝沉的恐惧还有深深的怜悯。我只刺了他一剑尚且如此,死在他手中的无数亡魂又会怎么折磨他呢?我对卡利古拉的感情仅此而已。

西皮翁 可我爱过他。他的一意孤行使我心碎。(把手拿开,放在身体两侧的地上,注视舍雷亚)你说说,舍雷亚,你当真没有体会到自身与卡利古拉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相似之处吗?

舍雷亚 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。相似之处自然有,只不过为了使自己更加心安理得地除掉他,我把它们极力压抑住。我一直拒绝走卡利古拉自我毁灭的逻辑。

西皮翁 但你不能否定那是真理吧?冷酷无情的神明啦…荒谬的世界啦…我曾经并不理解卡利古拉,但当我最终明白他时,我才发现世界——我曾经认为美好的世界——确实是没有意义可言的。

舍雷亚 那是真理,但是太过残忍。如果人人都承认此种真理,那就没什么秩序可言了。我既身处高位,便不得不为多数人谋幸福,而多数人喜爱的正是有意义的生活,哪怕生活意义本身虚假。

西皮翁 所以你在真理面前装瞎啦?

舍雷亚 这是我的选择。正如卡利古拉选择接受真理并自我毁灭,我选择重归盲目但平稳的生活。西皮翁,我不是圣人,在自我毁灭的真理面前选择苟活,这并没什么可谴责的吧?

西皮翁 是没什么可谴责的。只有清白无辜的人才有权审判,然而人人有罪。(沉默)既然如此,为什么要救我呢?难道不能说自愿了结生命就是我的选择吗?

舍雷亚 唉,西皮翁,你还不肯承认么?你要追随卡利古拉而去仅仅只是因为你身心俱疲,放弃了思考的能力,要是你现在喝下毒药,垂死挣扎之际准会后悔的。到那时,你又该仇恨袖手旁观的我了。

西皮翁 (轻声)可是,我活着还能做什么,又有什么值得我留恋呢?我依然茕茕孑立,卡利古拉的死亡让我身上的一部分也跟着入土了。为何救我呢,舍雷亚?你明知道我不会为大多数人的幸福转而麻痹自身。唉!再没什么能让这颗冷硬的心再一次炽热地跳动了!我觉得它像块顽石,让我的身体都沉重起来……

舍雷亚 (温和而有力地)瞎说!你只是太过悲痛。要是你真理解卡利古拉,就该明白悲痛也不会长久。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。

[沉默。

西皮翁 (梗着喉咙)我不明白。

舍雷亚 你会明白的。这么说吧,西皮翁,我救你不是为了谋求什么,仅仅是阻止你自尽罢了。这完全出自我自己的意愿。

[西皮翁扭过头去,沉默。

[幕后传来隐约的嘈杂人声,伴有欢快的音乐,舍雷亚跪起,四下张望,最终面向观众席停住,侧耳倾听。

舍雷亚 听!

西皮翁 那是什么声音?按历法算最近可没有节日。

舍雷亚 他们又在庆祝啦。贵族与平民个个盛装打扮,到大街上伴着音乐跳舞,庆祝三年痛苦的结束。自从卡利古拉死后,他们天天如此。

西皮翁 那么,他们幸福吗?

舍雷亚 我不知道,他们喝酒,唱歌,其乐融融,仿佛消融了一切隔阂。可谁知道这会持续多久?(站起,在台上漫无目的地踱步)德鲁西娅死前,一切都挺好,可卡利古拉性情大变也只需要一夜。幸福,呵,幸福是虚幻而不堪一击的,而我在为抓住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努力。

[西皮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,舍雷亚在他身边停住。

舍雷亚 嗳,我说,跟我回去吧,西皮翁。

西皮翁 回哪儿去?我没有亲人,卡利古拉也已死了,哪还有我的位置呢?

舍雷亚 那你还想去哪儿?以你这具疲惫的躯体再去寻找什么真理吗?你需要休息。皇宫内净是些老熟人,你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迷茫的年轻人。一张床榻,一间卧房总归是有的。

[西皮翁用手撑着地,缓缓坐起来。

舍雷亚 只是暂时修养一阵,我并不需要你永远留下。你可以戴上面具,到人群中放逐自身……你甚至能来给卡利古拉送束花儿呢。(向西皮翁伸出手)做个决定吧。

[西皮翁颤抖着伸出手,握住了舍雷亚的手。舍雷亚把他拉起来,后者站不稳似的晃荡了几下,最后把头靠在舍雷亚的肩膀上。

西皮翁 (声音闷闷地)听我说说,舍雷亚。我一点儿也不恨卡利古拉,真的,可我本该恨他。之前我以为我会恨他一辈子,但是每每回想起他,我的胸中就涌动起一股又钝又重的情感来……它缓慢而艰涩地滑动着,我没法形容那是什么,但绝不是恨。可是我怎么会没有恨呢?每当想到这个问题我就仿佛看见我父亲的亡魂,他大张着嘴,满脸鲜血,但他没有舌头,说不出话,我只能听见含混的喉音。他的亡魂注视着我,我知道他在怪罪我啦。对杀父仇人动了感情!舍雷亚,我还对卡利古拉说过宽恕的话呢。我想不通这个问题的时候,就想一死了之。我这样是不是真的大逆不道了?

舍雷亚 这没什么,西皮翁。

[西皮翁把脸埋在舍雷亚的肩膀,沉默。背景欢快的音乐重又响起,隐约还能听见喧闹和欢呼声。

[幕落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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